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,石板小道的两旁是覆满白雪的梧桐树,廊外一边是水塘,上面结了层薄冰,平时在上头嬉戏的鸳鸯早已至南方过冬,长廊的另一边本种有一大片月季,每到花期,那齐齐绽放的美丽与此时的萧条有着强烈的对比。
这时节,除了一些特殊的花种,不论谁家的庭园都是这样枯寂的景色,司徒重烨却说乐府的景色十分雅致?鬼才信呢!
两人最后来到庭院中央的乐心亭才止住脚步。
「郡王此行究竟想做什么?」乐玖兮幼年颠沛流离,对人性看得十分透澈,只要对方一个眼神、一个动作,她便能猜出那人心里所求为何,就算猜不到十成,也有个七、八成,但她不得不承认,眼前这个男人,她看不透。
一个身分尊贵的郡王,难不成只因为她利用了他便记恨至今?他明明有得是法子毁掉她,且只需动动嘴皮子,根本不必亲自出手,他偏偏这么做了,究竟是为了什么?
「乐玖兮。」司徒重烨好整以暇的坐在石椅上,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望着她。「你可喜欢那个安锦容?」
她漂亮的双眉微拢。「这与郡王何干?」
要是乐老夫人在此,听见孙女竟如此大胆的回话,肯定会吓得冷汗直冒,司徒重烨却笑了。
「有没有人说过,你胆子很大?」
他的脾气不算好,行事一向乖张、我行我素。心情好,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;心情若是不好,那么不幸惹恼他的人,必会后悔出生在这世上。
最出名的事蹟,应当数卫三公子那件事。
正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,卫国公三个儿子中,小儿子因有习武天分,自小被他送到龙虎山上学艺,回到皇都后听闻了司徒重烨的种种恶行—— 有人说了句不中听的话,就将那人给打歪了嘴;有人挡了他的道,就将那挡道之人打断腿等等……自诩是侠士的卫三公子十分愤怒,觉得他的存在简直有损花璃国皇室声誉。
某日,他巧遇在汾阳河旁的酒楼用膳的司徒重烨,见司徒重烨正在找一对兄妹的麻烦,便想要教训他一番,在他的认知里,司徒重烨不过就是个纨裤子弟,怎么可能比得上学武数年的他?还不得让他当成沙包般打?
谁知他才刚举起手,连司徒重烨的衣角都未能碰到,便从四面八方冲出了人,一个制住他的手,一个扫他下盘,另一个则是用了不知名的物体直接塞住他的嘴,他整个人被捆得像沙包似的倒在地上。
卫三公子傻了,还未反应过来,就见司徒重烨那张俊美的脸庞闪着些许的兴味。
「你们的动作能不能稍慢一些?好歹人家卫三公子也是在龙虎山学艺,称得上是你们的师弟。」
龙虎山?师弟?卫三公子更懵了,龙虎山可是训练皇家侍卫的大本营,他这次学艺回来正是要进入御林军当差的……
司徒重烨见他一脸呆样,好心告诉他,「本郡王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,更秉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,虽说就算有人先动了手,本郡王也费不了什么力气就是了……」
卫三公子还有什么不懂的?经历方才的压制,他才知道什么被打歪嘴、被打断腿……压根儿就不用这位郡王指使,若非对方先动手,那些隐身在暗处的侍卫怎会现身?
且他这时才发现,那对兄妹中的妹妹知道司徒重烨的身分,妄想攀高枝,设计了一出非礼戏码,不料被司徒重烨一眼识破……自己只看见尾,没看见头,才会误以为他在欺悔人,他后悔都来不及,正想吐出口中的东西解释,又听见司徒重烨道——
「不过,偶尔动一动筋骨也是不错,强身健体嘛!你说是不是?」
他还未说话便让司徒重烨一脚踹进了汾阳河,那一脚的角度和力道,让他知道这个所谓的纨裤郡王是学过武的,而且武功还不低。
本以为这事到这便结束了,谁知当卫三公子爬上岸,司徒重烨那张俊美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,下一瞬,他又被踹回了河里……
就这么来回踹了五次,司徒重烨总算满意了,抛给卫三公子一句「以后看事情别只会冲动,动一动脑子,否则怎么死的都不晓得」,便潇洒的走了。
自此以后,皇都里再无人敢得罪这个祖宗,见到他不是绕道而行便是低头快速走过,连和他对上眼都不敢,生怕成为下一个卫三公子,像乐玖兮这样胆敢用这态度同他说话的人,己经很久没遇见了……
乐玖兮压根儿就不知道他的风光事蹟,更不可能知道他心中的感叹,只是就事论事。「郡王希望民女怎么做直说便是,天寒地冻,郡王又何必学后宅妇人那一套欲语还休?说事还搞铺陈这套?需不需要我让人搭个棚子给你唱大戏?」
寒风阵阵,若非乐仲礼坚持孤男寡女不得同处一室,她也不会与他来到乐心亭谈话,他不冷,她冷。
司徒重烨脸上完美的笑容一僵,语气有些不可置信。「你说我是后宅妇人?」还说他唱大戏!
乐玖兮颔首,「若是郡王再不把话说明白,民女真会怀疑。」
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,司徒重烨再也绷不住了。「乐、玖、兮!你是不是找死?」
这句威胁从司徒重烨口中说出,绝对有十足的震慑力,毕竟以他的身分,要一个人的命并不难,偏偏眼前这面无表情的姑娘却说出令他更加吐血的话——
「民女已死过一次,所以并不怎么想。」她一本正经的回答,接着又道:「若郡王真不愿说,民女也不强求,只希望郡王记得一件事,住在乐府的期间别再乱闯姑娘的闺房,民女的五姊与六姊都是好姑娘,郡王若想采花还请向外发展,民女不胜感激。」
他这是在被当成后宅妇人之后,又成了采花贼?
司徒重烨已经理不清自己是恼怒还是无力了,怒极反笑,脱口而出,「你放心,本郡王连你都看不上了,更不用说你那两个姊姊!」
「如此最好。」得到保证,乐玖兮也懒得再追问他住进乐府究竟是为了什么,只要他别犯到她的家人就成,于是朝他福了一礼。「民女知道郡王喜爱府里庭院的景色,郡王慢慢观赏,民女告退。」
景色?这都光秃秃的,连片叶子都没有,他是要观赏个毛线?
她这讽刺着实太明显,偏偏这是司徒重烨自己说出口的理由,说不赏岂不是自打嘴巴?只能咬牙喊,「站住!」
乐玖兮停下步伐,暗自叹了口气,这人还真是难缠……
「你急什么?本郡王方才不是说了,在本郡王住在乐府这段期间,你就是本郡王的向导,本郡王走到哪里,你就得跟到哪!」来日方长,他就不信整治不了她。
可他并不知乐玖兮也不是省油的灯。
「郡王方才不是说了过完年后才要搬来?」她挑眉反问。
司徒重烨被这话一噎,他每年都会被皇帝舅舅勒令进宫过年,直至年节后才能「踏出牢房」。
「郡王慢赏,民女告辞。」乐玖兮见他不再说话,这才朝他露出一笑,心情愉悦的走人。
两人第二次交锋,司徒重烨再次完败。看着那婀娜多姿的背影,他收起了方才那气急败坏的神情,琥珀色的双眸闪烁着一抹深思。
「乐玖兮……你真的是『她』吗?」
年节一过,司徒重烨果真搬进了乐府,他这个举动震惊了皇都的世家贵族,有人欣羡、有人嫉妒也有人幸灾乐祸,不论如何,司徒重烨这尊大佛还是住进了乐府这座小庙。
乐老夫人本将司徒重烨安排在前院最大且最舒适的菩提院,却被他拒绝了,楞是挑了个离后院较近的白桦院,理由竟是哪儿离乐玖兮的柳樱院较近,方便他随传随到。
不论这理由有多荒谬,司徒重烨就这么在白桦院住下了,而悲催的乐玖兮也沦落成了他的贴身侍女,只要他大爷一声令下,不论她正在忙着什么都得立马赶到。
「九妹妹,这……这真是你做的?」乐楚玥捂着小嘴,不敢置信的看着她。
「是。」乐玖兮不知点了第几次头。
乐楚玥却是不信,拿起那块香饼又仔细嗅了一次,发现……那味道竟然、竟然—— 很普通!
「九妹妹,你真该感谢老天爷让你失去记忆。」她忍不住赞叹。
落一次水,不仅脾气改了,手也巧了,这绝对是因祸得福呀!
乐玖兮弯起了唇,她是该感谢,却是要谢老天爷给了她穿越重生的机会,以及投生在这一个如此温暖的大家庭中。
「六姊姊,这块保和饼的香气并不十分出众,甚至可以说是普通。」乐玖兮其实很不满意。这香饼是她来到这朝代做的第一份香品,从未用古法制过香的她手法并不熟练,就算嗅觉再灵敏,制出的香饼也只能算是勉强合格。
乐楚玥并不晓得,若她知道这是乐玖兮第一次制香,恐怕会更加惊讶。她此时的惊讶,是因为她这个九妹妹,不论是熏衣用的焚香,还是抹面用的细粉,甚至是最简单的澡豆,她不是将它们的制得怪味四溢,就是半点香气都无,如今这块保和饼竟散发出正常的香气,如何不让她惊讶?
「九妹妹你别心急,只要你的水准能保持下去,迟早能制出好香。」一旁的乐楚黛笑盈盈的鼓励着。
「就是!普通怎么了?再普通都是块正常的香饼,你不晓得,你今日制出的香比起以往已是好了太多太多了,你应该高兴才是。」乐楚玥连连点头。
听着两位姊姊的安慰,乐玖兮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。
转念想想,的确是她心急了。这里不比现代,制香有机器能代劳,所有的活儿都得自己动手,分量、力量、用料、时辰……只要其中一样拿捏不好,就会影响整个香品的气味及存放的时间,就算她的嗅觉再得天独厚,也得从头学起。
只是她知道乐府的状况容不得她慢慢学习,乐府人口简单,乐老夫人膝下就只有乐仲礼一个儿子,不像其他子嗣繁盛的家族那般尽是些阴私肮脏之事,唯一能生事的只有乐仲礼的后院,毕竟常言道:只要有女人的地方,便有争斗。
不过乐夫人这个主母其实称得上十分大度,她不仅允许乐仲礼那些妾室生下庶子、庶女,更甚少对那些妾室立规距,照她的说法是眼不见为净,要吵要闹都别在她眼皮子底下,所以乐仲礼的后院小打小闹是有,在乐夫人的镇压下却从未出过什么大事。
但这偌大的家业目前就只有乐仲礼一个人独撑,虽然有嫡子帮衬,可他还无法独当一面,其余庶子又都在皇都以外的地方,且对这祖传的家业一点都不在行。
看着爹爹为了乐府的生意一日比一日憔悴,乐玖兮不得不心急。
她喜爱这里、喜欢乐府所有的人,那么,她就得担起那位高僧的预言,成为能带给乐府繁荣、重振家业的福星,她确信自己能做到。
看着手上的香饼,她细细回想方才调香的过程。
保和饼算是极为普遍的香方,保其和气、保其通谐,是此香饼以保和为名的由来。它的用料并不繁复,是由沉香、檀香、龙涎香、百合花、蜂蜜制造而成。
沉香先用水洗净,阴干或烘干之后研成粗粒,檀香则打成细粉。接着将这粗细二粉混合,放在百合花中捣成泥,阴至半干后,再和入蜂蜜捏成饼状,阴干,最后洒上龙涎香的溶液,焙干即可。
乐玖兮思考方才揉香的过程,莫不是她的手劲儿太小,才会造成香气不够融合?制出的香饼味道不够浓厚?
因着这个猜测,她打算动手再制一块。
教导制香的先生见这平时懒散不耐烦的九小姐竟如此上进,顿感欣慰,在乐玖兮上前询问问题时更是受宠若惊,使出浑身解数的教导她。
正当师生俩讨论得不亦乐乎,守在门外的青芙一副苦瓜脸的走了进来,被眼尖的乐楚玥拦了下来。
「是不是又来了?」她柳眉倒竖,低声问。
青芙无奈的点头。「说要小姐陪上街……」
这些日子,司徒重烨三不五时便派人来唤乐玖兮,有时说要赏景,有时说要下棋,有时又说要作画,上街倒是头一遭。可最过分的是,每回都不看时辰,不分昼夜,甚至连她们在上学的时候也是如此,让乐楚玥十分不悦。
她家小九难得如此上进,今儿个还制出了块普普通通的香饼,之后还要制出更多普普通通的香品,怎么能让人给破坏了?她示意青芙别去打扰,便板着脸朝学堂外走去。
果然,远远她就见一名身形英挺的男子站在院外等着。
被唤来跑腿的汤池以为是乐玖兮来了,正要招呼,谁知竟是乐楚玥这母老虎,当场就变了脸。「怎么是你?九小姐呢?」
「我家九妹妹正在请教先生问题,麻烦你转告一下你家郡王,今日不方便。还有,以后能不能请你家郡王别在我们上学的时候打扰?」乐楚玥的语气很不友好。
「六小姐有要求,麻烦自个儿到郡王面前说一声,我不过是奉命行事,来请九小姐至白桦院。」汤池挑起眉道。
「我若是见得到人,还需要你转达?」乐楚玥脸色更差了。
说到这她就有气,这玺郡王不请自来也就罢了,不仅将小九当成丫鬟使唤,还得随传随到,偏偏小九病了一场后脾气大改,就这么逆来顺受,让她这个当姊姊的十分不忿,好几次想去白桦院找那可恶的玺郡王理论,却总是被眼前的汤池拦下,两人因此结下不少梁子。
汤池似乎就喜欢见她变脸,她一变脸,他的心情就莫名愉快。「那我也没法子,让让!别耽误我请人,我家郡王的耐性可不大好。」
乐楚玥却是不让。「不行!九妹妹正在向先生讨教,你别打扰她!」
汤池见她张开双手挡在他跟前,那高耸的胸脯挺得高高的,黝黑的脸庞微微一红,嘴巴却是不饶人。「六小姐这是做什么?光天化日之下,这么拦着外男,似乎不怎么好吧……」
乐楚玥见他嘴这么贫,忍不住咬牙道:「拦一根调羹有什么不好看的?」
汤池的脸倏地黑了,想他贵为永昌侯之子、正三品御林军统领,即便现在沦落到成为司徒重烨的贴身侍卫,可他的身分地位还是极为高贵的,偏偏如此高贵的他却有个十分可笑的名字……
这女人胆敢叫他调羹?要是让他知道当年替他取名的算命先生在哪里,他肯定宰了他!
「乐楚玥!你再喊一次试试看?」他眯起了眼。
汤池长得不差,虽称不上英俊,倒也五官端正,只要一板起脸,极为吓人,可乐楚玥却不怕他。
只见她胸脯挺得更高,双手叉腰,毫不畏惧的朝他逼近。「我说错了什么?再说一次怎么了?名字不就是取来让人喊的?不然你告诉我,该怎么喊?」
「你—— 」汤池被她气得不轻,然而看着她挺起的胸脯,却又拿她无可奈何,最后只能忿忿道:「本统领不跟女人计较!」
他不计较,却不代表乐楚玥不计较,「女人惹到你?你娘不是女人?你祖母不是女人?要是没有她们,能生出你这个不孝子?」
「你简直不可理喻!」汤池每每对上乐楚玥就没有吵赢过,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吵不赢,他只是让她。
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,你骂我一言,我顶你一句,直到乐玖兮走出来,看见这一对欢喜冤家,忍不住莞尔一笑,「你们俩感情真好。」
这话让吵闹不休的两人顿时一僵,转过头,异口同声的对她大喊——
「谁跟他(她)感情好!」
乐玖兮笑得更开怀了。「连默契都这般好。」
两人顿时闭嘴,生怕少根筋的某人再次蹦出惊人之语。
正月十五,闹元宵。
每年元宵前后皆有庙会,格外热闹,周围的大街小巷都高棚林立,寺庙附近的街道摊贩云集,货品琳琅满目,人山人海,到了晚上更是到处点灯,亮如星海。
这是乐玖兮来到这朝代第一次出府,一双眼儿眨也不眨地看着马车外人群涌动的景象以及街边小贩,十分新奇。
她没发觉,司徒重烨那双狭长的双眸正探究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,许久,似乎有些不满她的忽略,薄唇轻吐,「茶。」
看得正欢喜的乐玖兮头也没回,拿起案桌上泡好的龙井茶,倒了一杯给他。
见她如此轻忽,司徒重烨额角一抽,又道:「太冷了。」
时节正值一月,茶水凉得快也是自然,可司徒重烨这辆马车外表普普通通,里头却是极其奢华舒适,俨然就是一个移动房间,应有尽有,自然不会缺少保温的茶盒。
要说茶水凉了,乐玖兮自是不信,只可能是某人又在找麻烦了。但她也不恼,拿起一旁的热水壶,在杯里添了一点热水,「行了。」
这行为让司徒重烨额角更抽,忍不住道:「乐玖兮,你这是在敷衍本郡王?」
她总算转过头,正眼看向他,一脸的不认同。「郡王怎么会这么想?您说要喝茶,民女给倒了,您说茶冷,民女给添了些热水,哪一样不是遵循您的要求?」
司徒重烨只觉得自己快被气得吐血,要说乐楚玥是嘴皮子厉害,那么乐玖兮就是气死人不偿命。好歹乐楚玥性子直、嘴巴快,与她吵架虽说场面火爆,倒也不至于这般挫败。
可乐玖兮呢?这女人既不吵也不闹,让做啥就做啥、让她往东也不会往西,明明是服侍人的活儿,到她手上却活脱脱成了施舍似的,你若表现不悦她还奇怪,甚至一本正经、莫名其妙的看着你,活像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……
对上这一双姊妹,司徒重烨与汤池这对主从,可以说是栽了。
两人大眼瞪着小眼,最后司徒重烨再一次落败,将闷气发在外头赶车的汤池身上。「汤池!你究竟会不会驾车?都这么久了还没到?是不是久没训练,皮痒了?」
无端被牵连的汤池身子一僵,看着眼前满满的人潮,有苦难言,却还是想尽法子加快了马车的速度,半个时辰后,终于来到皇都里知名的酒楼—— 云烟楼。
云烟楼建于汾阳河旁,四周种满柳树,冬日的柳树虽然没有春天那般婀娜多姿、绿意盎然,也没有夏天那般郁郁葱葱、碧绿苍翠,更没有秋天的万缕金黄、随风摇曳,但是冬日的柳树,落尽叶子的枝条裹着霜白的银雪,丝丝缕缕弯腰下垂着,在寒风中舞动,显得生机勃勃。
除了那四季皆美的柳树之外,汾阳河还有一景,那就是河雾。
汾阳河畔的河雾总是飘忽不定难以预测,神秘得让人难以捉摸,雨过天晴,当你感觉它要出现时它没有出现,天气干躁,当你感觉它不会出现时它却出现了。
想要欣赏汾阳河难得一见的美景,除了一大清早的那一瞬抑或是夜幕垂降时的那一刻外,还真得碰碰运气。
然而此时那可遇不可求的河雾,正安安静静、淡淡薄薄的浮在河面上,与岸上那结着霜条儿的柳树形成了一幅绝景,引得岸上文人雅士吟诗作对、把酒言欢。
乐玖兮无疑是幸运的,头一回出门便遇见这皇都的十大美景之一。
今日是元宵,汾阳河外头熙熙攘攘满是人潮,这云烟楼若没事先预定压根儿就进不去,当然,这其中并不包括司徒重烨。
下了马车,他拂了拂衣袍,正要进酒楼时,眼角余光像是瞧见了什么,停下脚步,对乐玖兮道:「你先上楼,本郡王等等到。」
说罢也不等她反应,一眨眼便消失在人潮之中。
乐玖兮也不以为意,直接进了酒楼,报上他的名号。
司徒重烨出游一向随心所欲,想到哪便到哪,端看当时心情,加上他的身分,整个皇都就没人不认得这个主儿,平时只要马车一到,酒楼外定有人相迎。
偏偏今儿个人潮汹涌,司徒重烨坐的又不是平时的马车,店小二没见到本尊,就见到一个面生的姑娘说要到玺郡王的专属雅间,不禁狐疑。
「姑娘,不是小的不放人,实在是平时与郡王同行的都是侍卫,带姑娘还是头一遭,所以……」店小二有些为难,眼前的姑娘穿着虽不算高贵,头饰也十分简单,仅有一只金簪,布料却是上好的蜀织,加上那令人惊艳的容貌和气质,怎么瞧都不像丫鬟之流。
最重要的是,玺郡王虽然俊美无俦、身世显贵,可偏偏不见红粉知已,就连丫鬟都少见,服侍之人几乎都是男子,他才会如此踌躇。
「无妨。」乐玖兮也不为难他。「我在这等着就是。」
店小二松了口气。「小的多谢姑娘体谅。」